主題精選
往復書簡──二十年後的作業
作者：吳秀菁
資料來源：期刊 - 2013冬季號No.26 - 2013-10-13出版
文章類別：信仰與靈命
文章主題：天父／上帝|十架／救贖
關鍵字：愛|和好
若沒有從上帝而來的赦罪與平安，人如何能走出悔恨的記憶與定罪的牢籠呢？
一場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粉碎了六個小學生美好的記憶。意外不只剝奪了師丈的性命，也讓點燃孩子希望的川島老師，黯然離職……廿年後，老師重返故地，尋找六位目睹意外的孩子，渴望完成心中的未竟之事。
電影改編自日本當紅小說家湊佳苗的原著《往復書簡》中的第二短篇<二十年後的作業>。二○○八年以小說《告白》登上日本推理小說之后的她，文字敘事擅長聚焦於一個事件，採取多角色的陳述觀點。讀者彷彿打開一個主題箱子，裡面又有不只一個相關的小箱子。每打開一個箱子，就展開一些新線索，提供讀者不同的角度與視野。最後組成「真相拼圖」。不同於《告白》的冷冽筆鋒，《往復書簡》呈現了湊佳苗少有的人性溫暖與包容力。
日文原片名為 <北方的金絲雀們>，編劇只擷取了小說主要人物的架構和溺水事件，角色之間的關係與情節，都重新改寫過。製作團隊把整個事件的場景，拉到北海道最北邊的禮文島拍攝。一個小小的村落，大山大水大風雪中，展開精彩的故事。由日本最受歡迎的女星吉永小百合(四次榮獲日本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擔任本片的靈魂人物川島春老師；拍攝〈鐵道員〉成名的攝影大師木村大作，加上特別擅長國際政治題材的導演阪本順治，完成了東映電影公司六十週年的獻禮。本片入圍了二○一三年日本金像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以及最佳女主角等十二項大獎。而全劇的精髓，無非就是「和好」兩個字。
這是誰的錯？
當意外發生時，在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詮釋觀點。對於意外造成的原因與遺憾，卻是放在內心無法說出的痛。溺水事件中，最有罪惡感的是結花和大直這對男女學生。因為他們先前的吵架，老師為了使他們關係和好，才會去海邊烤肉。結果，負氣的結花未等大直道歉就失足溺水，不但造成師丈的喪生，老師也因此離開學校。這兩人帶著罪疚感，即使同在一個城市念書，也未曾說過一句話，就這樣過了廿年……
到底在我們心中的罪疚感，是用來懲罰自己？還是懲罰別人？兩人吵架的癥結在於直人看見酗酒的父親和結花的母親有曖昧的關係，而討厭結花。兩個來自單親家庭的孩子，他們不清楚內心憎恨的對象，其實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對於原生家庭健全的渴望，導致心中的不平與憤怒。兩個人一直到面對川島老師，說出自己心中的感受，才彷彿原諒了自己。除非先與自己和好，否則如何原諒和自己一樣處境的對方呢?人生又有幾個二十年，可以讓我們懲罰自己又懲罰別人呢？
愛，是唯一的解藥
影片一開始就是學生鈴木信人(森山未來飾演)殺了老闆，畏罪潛逃回到小島。老師會在退休後選擇回到小島，也是因為他。兒時歌唱美好的記憶，老師和同學們的情感，成為信人唯一的救贖。老師在廿年前來到小島任教，帶著罹患絕症的丈夫。小小的教室裡，只有六位同學。來自單親或隔代教養的他們，因著一位有愛心願意與他們互動的老師，上課變成最開心的一件事。經歷過父母雙亡的信人，敏感而膽怯，每逢遭遇壓力，總是大聲尖叫。老師卻使用音樂的魔力，巧妙地轉移他的注意力，藉著歌聲抒發情感，於是，小小的信人變成愛歌唱的金絲雀……
沒想到突發的意外，粉碎了夢想，信人的悲劇從此不斷……愛上長得像老師的有夫之婦，以為從此幸福了，卻因錯殺老闆而被通緝。當年老師的愛，似乎暫時解救了孤兒般的信人。最後也因為信人的犯錯，大家有機會重返母校。老師的未竟之事，也是學生們未完成的作業。我想每一個人的內心，也許都住著一個在無助時需要嚎啕大哭的孩子，我們慣用理性或憤怒，壓抑住這個孩子……當影片結尾信人看見老師和同學們時，那場情不自禁的崩潰大哭，很少人不受感動。因為直接而單純的情感，在成人世界是多麼罕見!
夜間歌唱的金絲雀
電影與原著最大的不同，增加了老師因為幫助想自殺的警察，有了婚外情。也許編劇想強調，老師是平凡之人，面對丈夫久病厭世的精神狀態，她的情感越了界線。從最後與父親的對話，我們知道她獨自過了艱辛的廿年。當年的意外，她不能原諒自己，不只是在學生溺水時不在現場，重病的丈夫因救人而喪命，也是她的錯，就這樣默默背負了廿年的罪疚感。藉著重逢，她幫助學生們一一解開了彼此的心結，而她自己的結呢？若沒有從上帝而來的赦罪與平安，人如何能走出悔恨的記憶與定罪的牢籠呢？影片中最美麗的聲音，是學生們反覆唱的「金絲雀」：
忘了歌唱的金絲雀 埋到後門的小樹叢裡吧 不 不 這樣不行
忘了歌唱的金絲雀 拿柳條鞭子來鞭打吧 不 不 那樣太可憐了
忘了歌唱的金絲雀 乘著象牙的船 銀色的槳 浮在月夜的海上
忘記的歌就會回想起來……
愛的回憶，能使人暫時忘記痛苦，但生命艱難的杯，豈是別人可以代飲？除了救贖主犧牲的愛與陪伴，人能做的實在太有限了！
(作者為台灣藝術大學電影系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