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經過流淚谷,叫這谷變為泉源之地。並有秋雨之福,蓋滿了全谷。」(詩八十四6)
出生後沒多久,母親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撒手人寰,留下尚在襁褓中的我。學齡前的我,是輪流在外婆家與伯父家度過兒時的歲月,直到父親再娶。
兒時喪母的傷痛際遇
隨著父親再婚,緊接而來的是一對弟妹。這個家,看似完整了,但是深藏我心中的,那些來不及說的再見、從未訴說的悲傷與想念、少了母親的溫暖呵護以致寄人籬下的日子中所受到的委屈孤單,卻隨著年紀的增長,在我看似平順光鮮的生命中漸漸發酵;那不能面對的過去、刻意壓抑逃避的悲傷,竟然成為我未曾察覺的鎖鍊,將我的生命困在一個恐懼、憤怒與不安的網羅中。
或許因為父親想要保護我,避免母親的過世與他的再婚造成幼小的我心裡的困擾與混亂,也或許是這樣的意外連他自己也無法承受,因此父親從小到大從來不曾跟我談過母親,更在再婚前徹底切斷與我親生外婆家的聯繫。於是年幼的我,幾乎沒有任何關於母親與外婆家的回憶,那個與我只有短短數月緣份的母親,還有一切與她有關的人事物,就這樣被排除在我的生命之外,放入了潘朵拉的盒中。只除了我會對於那些偶爾浮起的記憶困惑不已,感覺宛如作夢。
但在我的回憶中,卻充滿了幼年寄居伯父家時,被堂哥堂姐排擠欺負的難過委屈及小小的我不知所措、也無能為力的傷心;還有再婚後的父親疼愛初生弟妹的偏心,以及對我的嚴厲與諸多的毒打。我努力地假裝若無其事,卻一次次在夜深人靜時躲在棉被中痛哭,不時幻想著有一天,那個有著戶口名簿中母親名字的人,會突然出現來帶我走,給我很多我想要的東西,並且,很愛很愛我。
深藏在生命中的未爆彈
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學會武裝,學會假裝沒事,倔強又好強的我更學會用力保護自己,以致常出現強烈的情緒反應,經常在無意間引發許多衝突狀況,造成人際關係的問題。後來我才恍然發現,原來幼年時那不曾處理的悲傷,從不因我未曾面對而消失,相反的,卻將我分割成兩個自己。雖然上帝保守我一路從求學到工作都十分順利,甚至在感情上也都一直遇到很好的對象,但當這兩個自我越走越遠,我內在的衝突也越來越激烈,許多情緒與個性的問題也更加明顯,進而影響我的人際關係與工作,婚後更影響了我與先生的感情。
在感情的路上,我經過多年的掙扎,害怕愛隨時會改變,或如同母親一樣,瞬息在我生命中消失。一直不敢進入婚姻的我,後來終於在老公的真情守候下,點頭套上婚戒。但隨之而來的許多衝突,讓大學時代受過心理學與輔導專業訓練的我,被迫開始認真的自我剖析研究。同時間,工作上遇到的瓶頸與挫折,也迫使我必須真實的面對自己內在的問題。我生命中的那顆未爆彈,終究在我即將進入人生下半場的時候,隨著對生命意義與工作價值的反思而被引爆了。
就在我試圖運用所學的專業,並且不斷閱讀相關書籍,企圖再一次的運用自己的力量尋找出路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感謝上帝垂聽我的祈禱。祂深知我的需要,深知我內心的眼淚和不知該對誰訴說的悲傷,更知道我努力想靠自己的力量克服、卻已經走到盡頭的筋疲力竭。於是祂在我的生命旅程中按下了暫停鍵,帶領我走入輔導中心,不但接受個人的諮商輔導,更進而帶領我參加了「伴你走過憂傷路」的輔導團體。
認識悲傷的歷程與學習過程
課程中,老師帶著我們認識悲傷的歷程與過程中會有的經歷,讓我們知道自己所經歷的感受不是異常,不需隱藏更不需羞恥;更讓我們明白,只有面對憂傷、擁抱憂傷的感受,才能重新整合與重生自我,因為悲歡離合都是我們生命中真實的一部分。
生平第一次,我可以開口說出我對媽媽的想念、說出幾十年來的憂傷與委屈;可以全然的被接納與理解;不用再裝作若無其事,也不必再逃避這個重大事件在我情感與生命中所帶來的衝擊與傷害。生平第一次,我可以盡情的哭,盡情的想念,盡情的軟弱。
在團體中,不但老師們的專業幫助我們認識憂傷的面貌、釐清內在真實感受,進而學習與憂傷共舞,度過每一個情緒的起伏;老師們溫暖的理解,全然的接納與恰到好處的同理心,都讓我們擁有真實的關懷,並能同時保有在歷程中需要的自我界線。每一次的課後作業,更讓療癒的果效不僅限於短短兩小時課程中,而能在生活中持續的進行。
還有一起相伴、珍貴的夥伴們,從略帶陌生到全然敞開,從聚焦自我到彼此扶持,雖然每一個人的經歷都不盡相同,但每一個生命的故事都是深刻的,每個心情都是被重視呵護的;在團體中,我們真真實實的感受上帝告訴我們,最重要的是──愛!
進入秋雨之福的生命季節
就如老師所說,走過悲傷從來不是一個快速的結果,而是一個過程。甚至它是一生的歷程,會有起起伏伏,悲悲喜喜,有時感恩,有時懷念,因為是所愛的,才如此深刻。謝謝這個團體,為我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雖然有許多的情緒隨之而來,雖然到如今依然常常在禱告時淚流不止,但我明白天父已經帶我走上恢復之路,幫助我真實的面對與接納在生命中所發生的、那些我不能明白的失落與悲傷,不再逃避也不再隱藏。
在寫最後一次功課──給媽媽的再見信時,上帝賜給了我一段安慰的經文:「他們經過流淚谷,叫這谷變為泉源之地。並有秋雨之福,蓋滿了全谷。」(詩八十四6)
僅以此段經文獻給一起相伴八週的同團體夥伴們,謝謝你們的同行!願上帝的安慰與應許,帶我們進入秋雨之福的生命季節,願上帝的陪伴成為我們每個人一生永不失落的倚靠。
(作者為「伴你走過憂傷路」成長團體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