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八個姊姊一個哥哥,從小我就認為──我完全是多餘的。
廖雅菁找到了當走的路
文/燦爛
我有八個姊姊一個哥哥,從小我就認為──我完全是多餘的。
母女相依為命
自有記憶以來,爸媽總是在打架吵架;脾氣只要一上來就完全失控的老爸,什麼瘋狂的事都發生過:抱瓦斯桶威脅炸死全家、拿微波爐砸媽媽……。那時我們孩子全擠在閣樓睡覺,一到晚上知道爸爸要回來,棉被裡藏的是家裡的鍋碗瓢盆、刀叉剪刀,一整晚就擔心著不知什麼時候戰爭要爆發。
爸媽在我小學時離婚了。媽媽被趕出去後,留下我們孩子跟爸爸住在一起,姊姊們有工作能力的都不想待在家,而我在擔心害怕下,國中時領了制服,就立刻跑去找媽媽,和她擠在一間小小的套房裡,母女倆相依為命。
為了得到媽媽的稱讚,我努力表現得乖巧懂事;姊姊們會說我是媽媽養的交際花,因為她最愛帶我出去,我嘴巴甜又有禮貌;不但如此,媽媽那時做三份工,我也很獨立,自己寫功課簽聯絡簿,睡前做完家事給她留張紙條,不願讓她有牽掛。
青春火爆叛逆
到了國二那年我卻完全變了!那時媽媽有了一點能力,可以換大一點的套房,哥哥姊姊們就常來住,我覺得自己由媽媽心中的第一名,排到最後一名。我開始跟哥哥姊姊吵架打架,也跟媽媽頂嘴互嗆。我由媽媽的乖女兒,變為她的心頭刺。
當時班上有新來的轉學生,跟她做朋友的日子讓我找到了肯定,由一個模範生快速轉變為人人頭痛的小太妹。我學會偷東西、抽菸和打架。原來我很會打、很能打,也很敢打。雖然我最討厭人家說我像我爸那麼暴力,但我發現我的確很容易被激怒。有一次在學校和學長起了衝突,我跑進工藝教室,拿出一把剪刀,真的往學長身上捅了下去。對我的姊姊哥哥,我也絲毫不手軟,可以打到姊姊撕裂傷,打到我覺得盡興才住手。媽媽越是責罵我,保護他們,我越是容易發怒打人。
國中一畢業,我媽就幫我找了份工作,要我半工半讀,也就沒有時間出去和朋友們混,生活恢復了正常。只是和家人的關係不是冰冷就是火爆,和媽媽仍然三句話不到就頂嘴吵架,我越來越討厭這個充滿衝突和對立的家庭。
福音進入家中
在我們家中第一個成為基督徒的是大姊,開始向我們傳福音。當五姊意外過世時,她勸媽媽要用基督教的儀式,她給了媽媽一個理由:基督教儀式很便宜。因為這個緣故,開始有牧師傳道來我們家關心我們。想不到沒多久,媽媽、哥哥、四姊、六姊,一個個相繼受洗。媽媽還不停地叫我受洗,但我不肯。
我不相信有神,不相信「有拜有保祐」,以前拜的那些神像,令人毛毛的看了不舒服;而家人信了主,我也沒有什麼感覺。一直到媽媽接連生病住院,我害怕失去她,心想她最希望的就是我能夠受洗,不然就先去上上慕道班再說。
耳邊輕聲細語
老實說,那時也是我最沮喪失意的時候,沒有工作,也沒有人緣,不管我怎麼做總被罵,然而一肚子委屈,卻沒有一個人瞭解。萬念俱灰之餘,覺得活著,尤其活在這樣的家庭裡,是十分十分痛苦的事。那天我又跟家人起衝突,倒在客廳的沙發上,我滿腦子想著如何與家人同歸於盡,心想,乾脆學我爸,也抱著瓦斯桶,爆一爆大家就一起走,一點煩惱都沒有。
這個可怕又可惡的念頭不斷盤旋在腦中,我哭著很想不要再有這樣的念頭,但手裡卻已經拿著打火機,準備去抱瓦斯桶。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一首詩歌:「願祢裂天而降,願祢裂天而降……」。這是我媽信主後的堅持,每天廿四小時在家裡不斷小聲地放著詩歌,我早已聽而不聞;但值此夜深人靜之際,那歌聲如萬箭般刺穿著我奄奄一息的心。我心裡吶喊著:「祢裂天而降啊?我的家就快壞掉了,祢沒有看到嗎?祢不是愛世人嗎?祢什麼時候才會裂天而降?」
突然耳邊聽到一個聲音:「禱告!」我四處查看,客廳裡只有我一人,這是從哪裡來的聲音?好吧,禱告。雖然我從來不曾禱告過,但傳道曾經教過我,於是我開口胡亂地禱告著,只是,一開口禱告,眼淚如雨下,哭到最後累得睡著了,當然瓦斯氣爆的事就不了了之。
找到當走的路
之後,我不再封閉自己,願意向教會的傳道人說出心事。在她的關心下,我又淚奔,那是長久以來,有人願意聽我說我所受的委屈,願意給我「呼呼秀秀」……。
我記得傳道向我說:「上帝的愛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於是我開始認真地去上課,接著受洗。以前我很看重自己的尊嚴,最恨人家冤枉我,要是覺得人格被侮辱,可以跟對方狠狠地幹上。但我受洗後,學著收起自己的血氣,雖然不容易,但幾次成功的經驗,讓我選擇先為對方禱告,把血氣收起來,我發現這不是委屈求全懦弱的表現,而且是對自己、對別人都好的決定。
我和媽媽的關係,也因為有相同的信仰,大大不一樣,我們會一起分享聖經的話,也會一起禱告,有時和其他姊姊有衝突,反而是我去幫忙安撫。我在工廠上夜班,清晨才下班;每天下班後,我會先陪她吃早餐聊聊天,幫她梳梳頭綁髮辮才去睡覺。現在和媽媽相處的每一天,我都好珍惜。
我曾因為自以為是,白白錯過這麼好的福分好幾年,也因為缺乏愛,讓自己年少輕狂時犯了許多錯,如今,還好有神,我找到了當走的路,也得到了一直期待永不改變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