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恕:我的命是從垃圾桶撿回來的.
其實我要去找傢伙很簡單,不要說一支兩支,就是一整箱都沒問題;但是當時另外又出現一個人,這個人從早到晚都來,堅持坐在店門口「保護」我,陪我等黑道的人上門,我怎麼趕他都趕不走……。
不能再這樣活下去!
我從小愛打架,是那種不要命的死纏爛打,所以長大後就有一個心態:「出門要是被打死了,死在路邊就死在路邊,若是沒死,這條命就算小費啦。」有一次我在憲兵營旁開槍,所有的縣警察都出來包圍我,圍毆中被打個半死,但是我比他們更狠,我嗆回去說:「最好就打死我,不然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那時我在南部開設賭場,一天可以賺個一百萬,也可以喝酒泡女人花個一百萬。開賭場、討債、殺人也被殺……這就是我那時的生活。基本上像我們這種人,沒有折舊率只有報廢率,活到卅歲已經算很老了。所以當我快卅歲的時候,突然開始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拜拜,老大!
我記得那天我正準備要出門喝酒,就在打開衣櫥要拿衣服穿時,心裡有一個想法:「我要離開,離開這個城市,到人找不到的地方去。」去做什麼?不知道。那個想法太強烈,我也沒想太多,拿了件外套,又在口袋裡找到五、六萬塊,就這樣到火車站,買了一張到台北的車票。
我這個人是這樣,決心去做的事,絕對做到底,所以離開南部後,就沒有再回去,我就是要和過去斷得乾乾淨淨。到台北我跑去修車廠當學徒,當時心裡就想好:「我要出來自己開修車廠,做老闆。」所以我找了一個很厲害的師父跟他學技術。我一早就買兩包煙,買兩包檳榔,還要買早點給他吃,就是為了巴結他,要學他的功夫。有時師父會故意找我麻煩,我手裡拿著螺絲起子真想扁下去,但都忍下來,一心一意就是想要成功。兩年之後,我真的自己出來開了修車廠。
有人比我更不怕死
有一個牧師來我們店裡修車,後來就常常跑來找我們,要我們信耶穌。其實我媽媽是基督徒,家裡只有她還不放棄我,所以對基督徒不會排斥。有一天,那個牧師送我們一卷錄音帶,我的合夥人看也沒看就把它丟到垃圾桶,我想人家也是好意,就撿起來放在車上聽,這一聽就很感動,以後就開始去教會,所以我常常笑自己說:「是上帝把我從垃圾桶撿回來!」
這十幾年,也曾經有黑道來找麻煩,把我打得半死,我要找傢伙跟他們對幹是很簡單,但我的牧師向我說:「你既然把傢伙放下了,就不要再拿起來。」那次他為了「保護」我,堅持坐在店門口,陪我等黑道的人上門,我怎麼趕他都趕不走。我這種人很直,廿幾年在江湖打滾,人的心裡想什麼都猜得八九不離十,就那一次,我在牧師身上只看到耶穌的愛,那個愛終於感化我。
嘿,「文恕大哥」
現在我已經是老闆啦,心想應該要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所以牧師叫我給中輟生上些課,我心想好啊,因為我自己就是中輟生,最知道他們心裡的痛苦。後來我的店裡也請中輟生來做學徒,使他們不會在外面學壞。現在有許多青少年叫我「文恕大哥」,嘿,這比叫我「頭家」還讓我高興。
過去我滿手骯髒,上面沾滿血腥,如今我仍然兩手髒兮兮,但上面卻塗滿機油;過去我就是手掌被子彈穿過也不會掉一滴淚,現在我一想到自己的人生因為上帝而改變,鼻頭就會酸;原本早該躺在墳墓裡的我,如今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因為我知道上帝會一路幫助我,永不嫌棄。
(朱文恕為加南汽車修理廠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