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黃土在呼吸(一)
作者：張儀貞
資料來源：期刊 - 2006年7/8月號95期 - 2006-07-05出版
楔子
在這次的醫療行動中，我們經歷了：
無條件的付出──愛；
來自不同國家一起服事 ──合一；
生命的啟迪 ──豐富；
並且聽到了，那片土地開始在呼吸……
黃土上的青青草原
進入黃土丘陵，轉了幾座山，聞名的梯田景觀，沿著層巒疊嶂的黃土山頭，有如細緻的雲母，綿密的插入山脊。只是群山環抱中，除了黃土仍是黃土，那麼人呢？靠著這些壯觀的大山而生存的家庭和農夫呢？雖偶有幾間土磚色的房子，村落與村落之間，卻幾乎看不到任何人跡。車行急駛過不知多少個「九拐十八彎」，越進入更高的山區，綠色的梯田驟然如從土中冒出，青翠井然地鑲嵌在黃土坡地上，樹木與作物，再加上曲曲彎彎銀帶般的小路，尚未進入真正的村落，心中已油然升起一股敬畏之心，大地原來可以如此有彈性，雙手原來可以和土地的生命如此合一。終於，沿路看到戴著白色小帽男人，和深色紗巾的穆斯林婦女，在洋芋田和小麥田工作。開車的師傅，告訴我們：「快到啦！」
打從進入第一個村莊，大家便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幾乎每一道土牆，都寫滿了標語和口號：「少生快富」、「生活要小康，人口要下降」、「少生一個娃，致富希望大」。原來穆斯林並不允許墮胎，所以一個家庭兩三個孩子是很平常的事。也因為重男輕女，實際數目比這個還多。一路走來，這其中也不乏一些頗有創意的標語：「生男得名氣，生女得福氣」、「二女家庭放寬心，政府發給獎助金」，讓人不禁啞然失笑。另一個現象是，家長普遍都是文盲，所以像是「不重視教育的家長是不負責任的家長」這樣的標語，也大剌剌地用紅字塗上提醒著。雖然還沒有接觸到這裡的百姓，已經可以感受到這塊土地正等待著有心人來關心。
清早出發，到達農場的時間，卻已近中午。先我們而來的美國和新加坡團隊，已經站在屋簷下，每個人捧著一個大碗在吃中飯，想到在未來的一個星期要和不同的國家的弟兄姊妹一起生活和工作，心裡又期待又有點小害怕──許久沒用的English，這……開口能用嗎？還有，除了語言，第一次跨國和許多專業人士和年輕人一起，多少有點畏懼，不是護士也不是醫生，平常更是連牙醫都不敢去拜訪的LKK，到底能做什麼呢？的確，我常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一直到事情就這麼成就的時候。我唯一知道和相信的──我不是靠自己。
診療室的春天
早晨剛抵達小學，立刻興奮的進入診療室，今天我可是要做醫生的助手，幫忙維持秩序和解釋用藥呢！(瞧，我才不是無用之人！) 剛把器材從皮箱中拿出來，校長帶著一個滿臉愁容的小女生進來，略帶緊張的陳述著：「醫生，她肚子痛了好幾天了，現在還發燒。」蔡醫師立刻仔細地為女孩檢查，她專業的敏銳度，判斷這很有可能是盲腸炎。不過，因為這次醫療團並沒有安排開刀，所以無法立刻做進一步的診斷。於是她細心又嚴肅的吩咐他們一定要去醫院做檢查，並且開了藥減輕女孩的痛苦。望著女孩走出去時仍然痛苦的表情，心中默默禱告，可不要是急性的盲腸炎，在這偏遠的山區，就算是割盲腸這樣的手術，也有危險性，而且是昂貴的。
送走了女孩，外面已經排了不少的孩子，拿著單子等著看病，蔡醫生和護士阿美立刻開始各就各位，專注在病人身上。望著她們認真服事、親切和藹的態度，心裡再一次感受到那如浪潮而來，神的愛和能力。
我想，沒有人會想像得到，在這間小小診療室裡，醫生護士都是持有重大傷殘證的癌症患者。
蔡醫師和這次我們的領隊林醫師這對夫婦，在醫療服事的路上，已經攜手同走了廿個年頭，這廿年中，兩人足跡常至車行不易、缺水短電、缺乏醫療資源的落後偏遠地區和國家。他們不但夫妻兩個去，還說服其他的醫護人員加入，找人募捐醫藥用品，不足的部分就自行購買。這樣，一年兩次，為的就是那份從第一次醫療短宣後，就沒有停止的熱情。
蔡醫師的身體，就如初見她時的第一印象： 一朵城市裡的百合花，清麗柔弱，其實並不適宜如此上山下海。但是這朵百合花卻執意綻放在土瘠貧困之地，而且最高記錄，竟高達一天看兩百位病人。
「我記得，那天其實我根本沒有體力，因為在來之前，我才剛流產。」從她的口中聽到這樣一個經歷，她的平靜讓我不敢表達心中的驚訝和疼惜。
她說，為了懷孕她幾乎已經用盡了所有的方法，當然也吃盡了所有的苦頭。如今好不容易懷孕，興奮與期待可想而知。當時，醫療義診的安排是早在懷孕之前，是否因此而取消，還在猶豫不決，卻發現有流產的徵兆。在與醫生討論過後，她沒有進一步的安胎，選擇讓它自然成長。而胎兒，最終沒有留下。
她平靜的回憶：「當時，心裡想，反正都已經流掉了，沒有理由不去，就照原來的計畫出發。好在那次我們是借一個姊妹的家裡義診，可以看一下病人，再偷偷到樓上休息一下。」而那次，就是她的最高記錄。
懷孕的盼望，最後在發現子宮內膜癌，將子宮摘除後，完全放棄。一直說自己是個簡單的人，蔡醫生的臉上從來沒有任何委屈與怨言，她淡淡一笑，毫無矯情的說：「神要我去愛更多的孩子。」
護士阿美可愛的梨窩，就是安靜在配藥的時候，也常常若隱若現在她的笑容中， 一點都看不出來，她的肝因為癌症的關係，三年前開刀，就已經被割掉了好幾公分。
「我沒想到我還活下來，而且能夠來到這個地方，雖然我做的是最少的，能做的也實在有限，但是我知道神悅納。」由她的眼神中你可以看到另一種幸福。
「以前有家庭、有工作放不下，總想以後等我退休後再出來，沒想到真的退休了，卻差一點沒命，更不要談義診。現在我的體力很差，可是居然仍能被神使用，我真的很感恩。」
這天，阿美的話一直在我腦中：「假如神有感動，你有呼召，就出來參加各種宣教的服事，神會使用我，我相信祂也一定會使用每一位。」
(作者為台北靈糧堂媒體中心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