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小鴨蛻變記
作者：陳月莉
資料來源：期刊 - 2005年11/12月號91期 - 2005-11-27出版
怎麼長這麼醜。
潘秋月看著剛滿月的女兒，乾乾癟癟的皮包骨身子，活像隻小猴子，愈看愈覺得醜……
女兒出生時
我對公公、婆婆很內疚。
廿四年前，麗蓉一出生時，我憑直覺就知有異，因為她長得怪怪的。當時先生已從醫生口中得知實情，因為體恤我產後虛弱，而沒有告訴我，直到孩子滿月才稍稍透露：「這種孩子不聰明。」我聽了很難過。
麗蓉很瘦很醜很不討喜，俗語說「醜到人家不想要」，真的是如此，因為公公就很不喜歡她。但是先生不以為然，「是我們自己生的，我們要照顧她。」完全接納女兒。
照顧麗蓉很辛苦，因為她體質羸弱，常常發高燒、拉肚子，我為跑醫院弄得焦頭爛額。有一次，護士要抽血檢查，因為孩子又瘦又小找不到血管，護士猛打針，孩子痛得大哭，我在一旁跟著掉淚，真是心痛呀！後來，認識一位蕭醫師教我如何照顧，麗蓉體弱多病的情形漸有好轉。
麗蓉直到兩歲都不會走路，去醫院復健卻沒有果效，我和先生很擔心她一生都無法走路。朋友安慰我們：「她可能是發育比較慢吧。」所幸她慢慢學會走路了，我們終於除去心中的掛慮。
愛愈深打愈兇
廿年前的社會資訊不似今日廣泛，沒有任何特教機構提供幫助，我也不認識特殊教育，單純地用教大兒子的方式教麗蓉，卻挫折累累。「為什麼都不會！」愈教愈氣，最後忍不住打她，因為無法克制心中的怒氣，結果愈打愈兇，麗蓉痛得哇哇大哭。待夜深人靜，看著女兒流著淚痕的熟睡臉龐，想起剛剛「全武行」的情景，忍不住大哭！「為什麼會生出這種孩子?!」打在兒身痛在娘心，真是折磨呀。無助地向蒼天吶喊，蒼天依舊無語。
每一天，教導、挫折、打罵、懊悔，不斷上演，直到麗蓉因怕痛而終於學會了。
備受父兄疼愛
麗蓉性情溫和，無欲無求，出門逛街從不吵鬧，只是會發生一些尷尬的事。有時，路人看見她，一臉訝異，還特地看看我們，一副「想看看她的父母長什麼樣子」的表情，令我覺得很不舒服，但是久了就習慣了，現在已不以為意。
先生從來不打她，還常常帶她出去玩，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父女倆常常晚飯後一起看連續劇，感情好得很呢。麗蓉和哥哥、弟弟的感情也很好。小時候，頑皮的弟弟搶她的玩具，她都不會計較。
「你們要幫媽媽照顧。」我常對兒子們耳提面命。孩子們很乖巧，從小三兄妹一起上學、玩耍，兄弟倆很照顧麗蓉，從未聽過他們抱怨，手足情深，令我很高興。
一家人細心的照顧，心驚膽顫的意外仍發生──麗蓉失蹤了！
小娃迷路警察不理
第一次，是她上幼稚園時。某日回家途中，娃娃車開錯方向，老師以為到住家巷子了，讓她下車自行回家，結果，到晚上都不見其蹤影。一家人急慌了，去警局報案請求協助，數次詢問，警察卻置之不理，每次都回答：「沒有人回報。」我們很生氣，卻無可奈何。最後，先生眼尖看到牆上張貼揀到孩子的通告，內容描述完全符合麗蓉的徵兆，很不悅地大叫：「那是我的孩子！」我們終於找到迷路的女兒了。當時，我哭了一整晚，心急如焚，差點衝去廣播電台請求幫忙。
第二次，是讀小學時，她穿著校服，愣愣地站在十字路口，一位國光號司機看見她「想走又不敢走」的模樣，好心問她：「妳找不到路嗎？」麗蓉猛點頭，但是因為結巴而說不清楚家裡的地址，還好司機問了家裡的電話，讓我們找到了孩子。
當時我又哭又急，在路上團團轉，只差沒有將整條街翻過來！
兩次失蹤，總讓我傷心欲絕，孩子雖然不正常，仍然是無法割捨的愛。
改變的契機
先生曾經偷偷帶麗蓉去廟宇收驚，想藉神明的力量──「把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會不會好」。回家時，還特別提醒我不要讓公公知道，怕老人家罵我們「多事、浪費錢」。
但是，神明並沒有改變事實，她依舊憨憨的、很遲緩。
如今，她真得改變了，不是因為求神拜佛，而是進入教會。
那是一個很偶然的邀約。當麗蓉啟智高中畢業時，班上一位同學的媽媽介紹「喜樂家族」給我。這是我們第一次接觸願意幫助我們的特教團體，看到有一群人認真地教導、關心孩子，我心裡很感動。同時這也是我們第一次進入教會，雖然彼此信仰不同，但是我與先生都不介意。
我們參加喜樂家族已三年，她很喜歡去，每週風雨無阻。
有一次，先生問她：「今天我們回鹿港老家，好嗎？」
「不要！」她一口回絕，毫無商量餘地，堅持要去喜樂家族。
她很喜歡上才藝課，起初學打擊樂，現在上舞蹈課，她喜歡律動的感覺。她也很喜歡老師教唱的詩歌，非常認真學習，每首詩歌或舞蹈動作都練習得很熟練。
「麗蓉剛來時什麼都不會，現在每首歌都會唱，很厲害。」老師說。
以前，我覺得孩子很遲緩，什麼都不會，原來她也有長處。
喜歡抄聖經關心人
麗蓉以前從未去過教會，因此從未看過聖經，現在很會翻聖經，每週老師教的經文都很認真得背起來，從聖經裡認識了很多字。她很喜歡讀聖經，不怕握筆的困難，每天晚上都會自己翻開聖經抄寫經文，雖然字跡龍飛鳳舞，我看不懂，但是看她埋首專注的模樣，我知道她寫得很快樂。
她還學會為家人、老師禱告，這是很大的突破。記得初來教會時，她總是文靜、沉默，現在會主動關心人。若知道同學、老師有困難，就會很認真地為他們禱告，求上帝幫忙，還會打電話關懷問候。
「有一次接到麗蓉的電話，她對我說：『師母，妳好嗎？我都有為妳禱告喔！』心裡就很開心。」林師母笑著說。
「她是個很可愛的小孩。」志工老師們說。
我覺得她比以前活潑開朗，人際關係也擴增不少。有一天，麗蓉對我說：「來到喜樂家族之後，比以前更快樂了。」
女兒變漂亮了
我更開心的是，她的面容改變了。以前，感覺她憨憨、笨笨的，三年來，喜樂家族的關懷與神的愛，為她封閉的生命打開另一扇窗，沐浴在喜樂中，樣貌一點一滴改變，現在看著她，總覺得「比較不會傻傻的，變得比較好看了，而且感覺有聰明的樣子」，呵呵。
(轉載自喜樂家族出版之《看見天使的笑臉》)